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全是在鞭挞赵霁行为之可耻可恨,终于有一人隐忍不住,发作道:“长乐郡主,你口口声声说赵大人谋反,可有什么证据?赵大人乃是辅佐陛下称帝的一大功臣,历来忠心耿耿,怎可能会弑君谋反?该不会是你跟战长林从中作梗,想要栽赃陷害吧?!”
众人一震。
“对,赵大人向来忠心,不可能造反,一定是你跟战长林设局陷害,妄想谋权篡位!”
众人更惊,齐刷刷望向居云岫,却见火光之中,其人神色不动,眉目一派凛然。
“赵霁联合四殿下谋杀太子,被太子提前知晓,于翠云峰下射杀四殿下。
圣人因忌惮赵霁权势,授意玄影卫在猎场里伺机伏杀他,双方阴差阳错会于翠云峰,展开搏杀。
四殿下是太子杀的,太子是赵霁杀的,圣人如今重伤昏迷,则是拜赵霁所赐。
敢问,谁在谋权篡位?”
“你胡说!”
“圣人杀赵霁,有玄影卫作证;赵霁杀太子,有御林军作证;最后双方会于翠云峰下,殊死搏斗,有神策军与我作证。
大人质疑我胡说,又可有证据替赵霁开罪呢?”
居云岫语气平淡,然而话里锋芒尖锐,那人张口结舌,一张脸憋成猪肝色。
“那……那你为何要困住我等,不许我等探视陛下?!”另一人壮着胆质问。
“圣人交代,猎场里仍有赵霁内应,为防万一,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居云岫说罢,目光瞄向此人,“大人贵姓?”
“我……我乃右散骑常侍史劭安。
”
居云岫目光审度,那人恍然以后,厉声道:“我乃陛下亲信,怎可能助赵霁谋反?!”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认同了赵霁谋反的罪名,一时又惊又悔。
居云岫仍是那副淡然神色:“谋反乃是大罪,既然史大人自恃清白,日后还请慎言。
”
那人一凛,对上居云岫那双雪似的眼眸,后话竟不敢再言。
场上顿时安静,再无一人敢质疑赵霁谋反的罪名,不少本就看不惯赵霁的朝臣开始低声祈祷,盼望着战长林在前线大捷。
不久后,一匹快马从岗楼那头奔来,斥候扬声禀道:“战将军在岗楼斩下敌将邓敬人头,敌军大败!”
众人闻声大振,那一批祷告着的朝臣欢欣鼓舞,神色竟是相当激动。
居云岫望向前线方向,微微一笑。
※
天幕隐隐泛开一条鱼肚白,猎场四周战火收歇,三万洛阳军因主将邓敬被斩,或逃或降,猎场里充斥着神策军胜利的呼喊。
卯时,战长林返回营帐。
居云岫等在案前,一抬头,便看到毡帐前一个血淋淋的人,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唬了一下。
战长林忙后撤。
“回来。
”
居云岫喝止他,少顷后,战长林再次钻出毡帐,头盔底下,一双眼眸黑黢黢、亮晶晶。
“屏风后备了热水,去洗。
”
居云岫一边说,一边细看他身上血迹,在分辨有没有他自己的血。
战长林朝屏风后瞄一眼后,婉拒:“一会儿还要巡防。
”
居云岫眉心微颦:“叫扶风去也一样。
”
自从赵霁潜逃后,战长林便一直忙着部署,邙山里的每一处陷阱都是他亲力亲为安排的,今日又浴血奋战一夜,居云岫不信他不疲惫。
战长林低低一笑:“想栽培下属,还是心疼我?”
居云岫乜他一眼,看他似不肯就范,便要起身,这回轮到战长林喝止:“别过来,腥气重,我去洗便是了。
”
说是喝止,可语气格外温柔。
居云岫坐回案前,看着他走入屏风后。
头盔、甲胄、戎装、皮靴上全是血,战长林一样样脱下来,赤身坐入浴桶里。
水温正热,在严冬里抚慰着战后的疲惫和寒冷,又想到这水是居云岫准备的,战长林满足地喟叹一声。
伸手摸到垢着血的额发,战长林没犹豫,扎进水底。
再出来时,居云岫俯身望着自己,战长林差点呛一鼻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