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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战场资历在那儿明摆着,常遇春在整个大明军中有着“徐常并称”的荣耀,而且战绩也明摆着:常遇春自从军以来,还从未有过失败的战例,是真正的百战百胜之将,或许常遇春内心深处正在隐隐叹息:天下之大,为何求一败而不可得?
这才是金庸武侠小说中描绘的真正“独孤求败”!
能与真正的对手在沙场决一雌雄当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不过,这种机遇大多可遇不可求,常遇春也是如此,老天并没有把实力相当的对手安排给这位“常十万”。
本来,去年的太原大战有过这种可能,但那时的军中主帅是徐达,就算是对决也只能是徐达与王保保之间的一次较量,更何况那次王保保表现极差,这使常遇春大有“看景不如听景”之感慨!
放眼天下,对手何在?
至于面前的元廷丞相也速不花?常遇春根本就没拿他当回事儿,这种人手下指挥多少兵力都一样,当真照面之后,一个连拔剑都没有勇气的剑客,何谈血溅十步?也速连潜在的对手都算不上。
但是,为将者主军,最忌讳的就是轻敌,常遇春之所以能保持不败战绩,与他用兵大胆之外的格外谨慎是分不开的,蝎子虽小能蜇手,常遇春更明白的是这个道理。
因此,别说杀鸡用上牛刀,就算宰只老鼠抡起牛刀也不算过分,这次兵进全宁,常遇春还就偏偏拿也速当成了暂时的对手。
这大概就是一位后世兵家所说的:“在战略上要蔑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
这次常遇春的任务是兵进上都,摧毁元廷残存的指挥中枢,至于能不能捉到元顺帝?那只能靠运气,是目标不是任务。
但是,之所以常遇春没有兵出居庸关顺元大都直通元上都的现成驿道直接进兵开平,恰恰就是因为这个盘踞在全宁、大宁一带的也速,不是因为这个隐患,从大同出兵元上都岂不更为近捷?
主力北进,侧后却有劲敌虎视,哪能让这种态势出现?
与李文忠汇合之后,李文忠又提出了自己的担忧:那也速若孤注一掷,置上都开平而不顾,尽出主力于北平方向,那才是最可怕的局面,我军不但被隔断在燕山险关之外,就是北平也将出现真正的危机!
所以,常遇春才下定决心将自己这把“牛刀”砍向了也速老巢全宁,至于与李文忠之间的分工?不用说,常遇春说了算:自己引兵前出,偏将军暂且主持中军,尤其注意辽东方向的纳哈出,能使其龟缩于锦州防线之后就是达到了战略目的。
明代军中,等级森严,主将的话就是铁命,那是不允许有任何争辩余地的,哪怕你是皇帝的亲外甥,就算是皇帝朱元璋有明确建议也一样,除非更换主将,否则便是真正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其实,李文忠也知道皇帝在出征前对常遇春的面嘱:“为将者万莫擅离中军,作为一个统兵大将,哪能动不动冲上前线与一个小校去争战功?”但常遇春对厮杀的嗜好乃天性所致,谁嘱咐也不会有什么作用,更何况常遇春在李文忠心中那可是“偶像”级别的人物,所以李文忠的态度只能是两个字:照办。
不过,李文忠还是尽了自己副将的职责,向常遇春建议:“将军可以率我军骑兵疾进锦川、鹿儿岭,直扑全宁,但奔袭全宁不妨作为佯攻,我军越过大宁,置该地元军不予理睬,大宁之敌必然庆幸而疏防,那时我军集结主力回头一口吞掉大宁,辽东的纳哈出必然以为我军意在辽东,当会重兵布防于锦州一带险山之后,如此我军西进上都之侧后威胁自然一举解除!而且,拿下大宁,定会使开平的元帝疑惑我军兵锋所向,从而安居上都,我军则趁机轻骑西进,数日之间即可抵达上都城下,若皇天庇佑我军,说不定能将元帝一网兜住!”
这建议太诱人了!常遇春迅速在心中盘算了得失,当即拍板:“偏将军所言甚是!一切就按将军方略,不过……奔袭全宁不妨假中有真,必须当真给也速一个狠狠的耳光,不然也速主力若在,我军还是不能放心西进。
”
李文忠瞬间明白了:用兵妙在虚虚实实之间!
这等神鬼难测之机变,就算是那位“当世奇男子”王保保亲自在此主军,估计也难占得上风!
就此,明军的两位前敌主将达成共识,也就是说:在明军未出动之时,前敌统帅部已经商定了总体作战方略,其实在也速仓惶撤军通州之时,全宁、大宁,甚至元上都的命运已经大体确定了!
不过,全宁毕竟不是锦川,也速也不是被突然袭击的江文清,以常遇春所率的一万骑兵面对的将是也速所部四万余精骑,更何况,这次蒙古人是以逸待劳,而明军却是真正的长途奔袭,疲惫可以预见,没有后续兵力,没有持久的后勤保障,反观元军,却是有全宁城就近供应大军,就任何人来看,这战事实际上不容乐观!
巧了,常遇春要的就是这种具备绝对刺激的战势!不如此,怎显名将风采?
策划作战绝对精明的常遇春当然不是在豪赌蛮干,因为在常遇春看来,能使对手认为必胜的棋局,胜机的出现恰恰就在棋手认定胜局到手的那一刻,那时就是最佳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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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在率部疾进至涂河与落马河交汇处时使用了一招最简单的花活:分兵一千顺落马河西上,明令带队将领于最适强渡地点摆出一副由此渡河的架势,然后集中精力防备敌军由此渡河逃窜,这就足够了。
而常遇春自己则率部继续沿涂河北上,并且行军也改为了晓宿夜行,并且速度不快,吩咐部下尤其重视保持马力。
两天之后,常遇春率部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渡过了南北走向的涂河,从侧后东北方向来到了全宁城下。
摆渡涂河比起跨越那两条东西走向的扢扠河与落马河容易多了,不但水势较缓,而且沿河无元兵,不但渡河时如同闲庭信步,之后的向全宁城进军也是一路无战事,连个元军的游骑也没有见到。
现在连所部将士也都认定:拿下全宁城没有问题了,跟着常将军打仗就是痛快!几乎永远都能遇上做梦都梦不到的好运气!
令将士们意料不到的是:距离全宁城不远,常遇春却突然下令:分兵一千继续进击全宁城,到了全宁城下之时,只要摆出一副准备强行攻城的架势即可,无明确军令,不准擅自攻城!
而常遇春下令剩余全军就地隐蔽休息,随即派出了数起游骑探马。
并且明确下令:一旦发现从全宁城内突出来的蒙古散骑,万莫惊动他们,远远跟随并及时派人回报就是。
这是常遇春临战稳妥之处:全宁城虽小,但城高墙厚,自己的骑兵对于攻城当然非其所长,即便能够强攻而下,常遇春也不愿这些宝贵的部属在强攻全宁城时遭受重大伤亡,他们的使命在上都,在可能出现的追捕元帝之刻!
当务之急是寻找到也速的主力所在,地理不熟的明军唯有依赖蒙古向导,而最可靠的向导莫过蒙古人自己的传令兵。
常遇春自始就认定:也速主力不会龟缩于全宁城内,肯定正潜伏于城外某地,正准备对强渡的明军给予突袭打击。
常遇春的判断很快有了结果:从佯攻全宁城的明军闹出动静开始,城内不但没有元军出城迎战,相反却森严壁垒,同时从四门派出游骑,被明军发觉干掉了其中两路,另外两路奔向一个方向:东南。
这不是元军的作战风格,蒙古人一向以擅长野战而自负,要么挥鞭走人,要么催马迎敌,即便被强敌围困,只要不投降,也会出城厮杀,从没有过龟缩避战的“前科”,这说明一点:城内无重兵,更无也速坐镇。
现在也速主力去向大体已经明了,常遇春也就不再歇马了,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