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从未骗过我,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
“不是的。
”朱棣双手紧握——握紧了朱高煦仅剩的一只手,哽咽着,“煦儿,是父皇不对。
”这个满是苍老,一辈子倔强不屈的人,就算在朱元璋面前都不认错的王者,声带无尽的悔意,“煦儿,父皇本来准备……准备让你当太子……”
脑海中闪过朱高炽肥胖的身躯、屈辱的表情,朱棣心中一阵茫然。
他真的这么想?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他是天下无双的君王,可他却和寻常的父亲没什么两样,甚至,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他欠两个儿子太多太多,朱高炽不说,但他怎么能装作不知道?他到这刻仿佛才明白太祖当年无可奈何的抉择。
可是不是已经晚了?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你没错的,父皇没错的。
”朱高煦眼中闪过几分光亮,那许久未曾有的光亮,透过那光亮,他似乎看到了天光,“父皇说过,就算作为一个君王,有时候,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为了千秋大业,做的这些事情,我理解……”
朱棣嘴角颤动,一张脸上满是悲伤。
“可我也没错……是不是?”朱高煦空洞的眼中,带了几分困惑。
朱棣立即道:“是的,你没错!”
朱高煦笑了,笑容中带着无尽的寂寞。
“我是没错的,我一直按照父皇的要求来做,别人的东西我不想要。
我自己的东西别人也不要想拿走。
还记得父皇当年有个玉佩,我想要,但终究被大哥得了去,大哥又给了我……”
他的眼神益发涣散,嘴唇嚅动,声音越来越低。
朱棣心中的惊惧之意更加强烈,只是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嘶声道:“煦儿,你……”
“可我没有要,我摔了那玉佩,那毕竟不是我的东西。
”朱高煦的嘴角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那时候娘亲为了安慰我,特意给我涂了指甲,血紫的颜色。
娘亲说,这个我有,大哥没有的。
”
朱棣心酸莫名,仍是嘶声道:“是,你娘说得没错。
”
朱高煦轻轻吁了口气。
“我一直染着那指甲的颜色,很喜欢。
只可惜,手断了,指甲也没了,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留着的东西……”
终于艰难地望向了朱棣,朱高煦脸上带着几分潮红,眼中带着几分解脱。
“父皇,我想通了,我累了,我就算当了皇帝,又能如何?你说是不是?我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朱棣无法点头,亦无法摇头,见到朱高煦眼中的神色,心头狂震,嘶声道:“煦儿,你不要放弃……”
“可我想不通的是……你我都没错,那究竟……是谁的……错……”朱高煦话音未落,眼中最后的光亮散去,头一垂,再无了声息。
朱棣一震,紧紧握着那垂落放弃的手,脸上悲痛欲绝。
眼未眨,但泪落。
泪水终究滴在了那苍白孤傲如雪的脸上,划了道弧线,流过那似笑似叹的嘴角,让他的心品尝到了无尽的苦涩。
暮雪千峰,江山万里,冷冷地看着那帐中,红尘轮转、弹指凋谢的景色。
郑和说“是”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萧然和坚决。
叶雨荷一见郑和的表情,不由得退后一步,她明白郑和所言的意思,为了千秋基业,为了万岁永存,为了救千万百姓于水火,有些事情,一定要去做,有些人,也注定要担当这些角色。
可她不能接受。
明白的人,本来就不见得能接受,因此才有那些说到做不到的事情发生。
泪水轻落,不同的情感,一样的无色。
“是了,这是命,这是秋长风的命。
他早知道自己的命,可他还必须要去做。
”叶雨荷喃喃自语,嘴角带了几分哂笑。
“这也是朱允炆的命,因此他虽死了,但还得活着,只是为了掩盖朱棣篡位的真相。
所有人都受命运的摆布,只有朱棣不用,他可掌控一切,包括天意。
”
郑和眼中少见地闪过丝痛楚。
“你错了,天子也有命……”轻叹一口气,“你和汉王都还不知道一件事,当初朱允炆为了逼天子造反,可说是不择手段。
”
叶雨荷摇头道:“我知道的。
汉王告诉过我。
”回想起朱高煦和朱允炆的恩怨,她也分辨不出谁对谁错。
郑和轻声叹息道:“你们不知道的,汉王只知道他为了大哥承受了难以忍受的屈辱,却不知道太子为了他付出得更多。
圣上就因为这点,一直难以抉择。
”
叶雨荷心悸不已,实在想不到还有这段内情,亦想不出太子究竟被朱允炆如何折磨,但见郑和说话间对那个肥头大耳的太子满是同情之意,却是一阵心悸,她心悸的是朱高煦都这般被辱,那朱高炽呢,到底受了朱允炆什么非人的折磨?她本对朱允炆被夺帝位还有些同情,但这刻想想,却感觉朱允炆行事有些咎由自取。
良久,郑和才道:“圣上行事的确也有过错。
但斧钺加身,又有几人能淡定?”
他毕竟和朱棣的其余臣子有些不同,这般话,杨士奇等人死也不会说的。
叶雨荷冷冷道:“因此他不但早杀了朱允炆,又杀了齐泰、黄子澄,又灭了方孝孺十族?”见郑和沉吟不语,叶雨荷冷笑,“当然了,你可推说这一切也是为了大明江山。
因为这点一切便都有了十足的理由。
”
郑和神色怅然,半晌才道:“不错,为了江山,一切便均有了借口。
但你难道不知道这等腐生更是误国,当年若非这三人百般虐待太子和汉王,逼反天子,何至于天下生灵涂炭?你若是天子,他们要将你满门抄斩,你又该如何?”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或者本是一些人注定的选择!
叶雨荷一怔,心中茫然,一时间已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
或许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对错可言。
“可天子毕竟有感杀戮过重,已在慢慢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