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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秋声紫苑 23 掩贪行和珅理家务 官风恶民变起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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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不敢在彰化久留,匆匆返回郡城。

    台湾知府却是笨瓜,带了三百兵就想去捉拿林爽文,这些兵走到大墩,离林爽文的总堂七里就不敢前进,放火烧了几个小村子,一来回去报功交差,二来也能吓唬一下林爽文。

    谁知这一举烧杀的并非会众,乃是良善百姓,本来满地干柴,遇了这火“腾”的焰飞冲天!林爽文当夜义兵大起,围攻县城。

    县城里这时只有兵士八十人,兵力悬殊,顷刻破亡,知府孙景燧、同知俞长庚、摄知县事刘亨基、都司王宗会连并典吏、巡检……竟似滚汤泼老鼠,一窝儿都是死。

    林爽文要过皇帝瘾,以玄缎为冠,结黄缨自项垂背,衮服龙袍升旗放炮,建元顺天,下令会众大举攻掠……这些事详细说去,竟又是一部书,总之下头丢城失府,北京仍旧歌舞升平,乾隆接到这些奏报只道“张皇”,哪里知道已经是百般掩盖修饰的了,不张皇已是“张皇”,该张皇的不张皇,鼓外的人急,鼓里的还在蒙着——乾隆待着这些火急军情仍旧三真七假。

    台湾一共四县,彰化县已在林爽文之手,接着又下凤山,大半河山已不属清室。

    只余了柴大纪苦守诸罗扼守要道,孤鸟似的和台湾府城遥相呼应。

     但乾隆确是不知情,仍以为是么么小丑跳踉,福建官方小题大作。

    这里边惟一清醒的是阿桂,不但看奏折,也看地图,福建浙江门生部署来的信也都仔细看,又几次去傅恒公府去见福康安,认真剖析台湾形势。

     侍到年二十三,又来急报,是浙江水师提督冷计春写来,说福建军士调派台湾甚多,请浙江水师布防海面“年关谨防不虞之变”。

    刘墉原也以为台湾不出大乱,小乱不断,此刻陡起警觉,越想越怕,越察看地图越着急,又怕到乾隆处碰壁,便急急赶到毓庆宫来见颙琰。

     已经进入年关时节,腊月二十三,北京人所谓送灶王上天,家家过小年,包饺子,炸油饼,熬怡糖,祭灶祭祖忙得团团转,街上人来人往毡帽棉袍统手缩肩,城里乡里都在赶年货,稀稀零零的爆竹远近响着,弥漫着淡淡的硝烟气,更增几分喜庆热闹,宫里却甚是冷清,因各衙上下官员也要过年,点卯即散,已经没了公事,外官晋见的也甚稀少。

    刘墉一路过天街,除了见几个太监匆匆往来,搬运东西到斋宫,几乎没见一个官员,从景运门外向北,一处高大殿宇就是毓庆宫了,也不用递牌子,太监见是他,立刻带路引进了工字殿中,在殿东丹墀前站了,太监笑了:“请中堂稍候。

    纪中堂还有福公爷都在里头和十五爷说事儿呢!”便听殿里颙琰说道:“是崇如公么?请进来吧!” 刘墉忙应一声趋步进殿,果然福康安和纪昀都在。

    一见面颙琰就道:“正要派人去叫你呢!方才也知会了和珅,和珅正在吏部会同礼部的人会议会试的事,抽不出身子来,台湾那边消息不好,李侍尧昨晚一宿没睡,把台湾澎湖驻兵布防的档案理了出来。

    我方才撵了他去,叫他歇息一下下午再来。

    我们几个议个雏形儿,我去请旨。

    这事不能过年。

    ” “我来也正为了这事。

    ”刘墉说道,“军事上的事得多听听福公爷的。

    ”因将自己思虑的一一说了。

    纪昀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烟瘾越发重了,一锅接一锅抽得云雾缭绕,只有脸上刀刻似的皱纹一动不动,显得比昔年城府更加深沉。

    缓缓说道:“当年圣祖爷时,台湾高化清造反,也是一日七惊。

    当时三藩之乱狼烟未息,圣祖说不能朝廷直接指挥——福建那么远,这里旨意到达,那里战况早就变了!黄仕简虽然跟过张广泗,不过是个戈什哈,从没有打过大仗。

    听说当时被莎罗奔吓破了胆,一临阵就拉肚子,又六十多岁了——还有任承恩,也是纨绔子弟,当不了这大任。

    所以我的意思一刻不缓,请朝廷派能员渡海平乱。

    ” 福康安道:“我来请示十五爷,这件功劳还是我来干,又怕十五爷说我破费银子。

    正犯着嘀咕呢!”颙琰笑道:“你本来就是化钱的手嘛!该化的还是要化!”福康安挺了挺身子,昂然说道:“那就还是我去!昨个儿见和珅,说起这事,和珅说:‘你去问十五爷,这事怕轮不到你福四爷。

    再说这是兴大兵,还是等着皇上发话才合宜,’他的意思是说我化钱的话都是十五爷的意思。

    ” “真正说这话的是和珅,还有你兄弟福灵安。

    ”颙琰脱口说道。

    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对,又转圈了道:“他们也是一番好意。

    你一生征伐百战百胜,从没有失过手。

    台湾区区海域之岛,稍有不虞四面都是狂洋,我不愿你再冒险犯难。

    所以我不附和,也没有驳斥他们。

    ” 福康安眼波闪烁,凝视着颙琰良久,看看二人,又把目光转向窗外,像要透过千重殿宇万重楼阁遥视远方,缓缓说道:“不能等台湾全部沦陷才动手。

    台湾府治要死守待援,府城守不住也要守住鹿耳门。

    有登陆滩头,我的大军一到,立刻就能控制全局。

    请十五爷今天就发八百里加紧。

    ”又转过脸来道,“台湾局面已经糜烂,福建全省兵力能用的都用上了。

    不然不会调邻省的兵加固海防,足见情势何等严迫!十五爷,您是咱们主心骨,要拿定主意!”刘墉也道:“福公爷这是公忠体国之言。

    林爽文要占据了台湾全境,稳住脚根,再用兵就十倍艰难!” “那就这样定!”颙琰一捶卷案下了决心,“你为主,海兰察为前锋,打!” 纪昀一磕烟灰,说道:“闽浙总督、福建巡抚、福建水师提督都是无能之辈,请十五爷请旨撤差拿问。

    派李侍尧兼任福建总督,太湖水师三万人马统归福公指挥,兵部的饷要十五爷亲自督办,不要旁人掣肘。

    ” 他没有明指,人人心里明白,掣肘的是和珅。

    刘墉故意装傻,说道:“不会有掣肘的事。

    ”福康安道:“怎么不会?当年施琅老侯爷征台湾,圣祖爷专门派了李光地供应火药、粮饷,还有药材。

    请十五爷留心,纪老夫子选几个有德有守的门生,比如马祥祖、方令诚、刘保琪,给我料理后方。

    ” “方令诚请假回籍,其实也有个避祸的意味。

    一件事相关相联,气死了两个人。

    曹锡宝也还罢了,方家大爷性气也忒大了些。

    ”刘墉叹道,像在品咂什么滋味,又道,“倒是马祥祖,贬去沧州当同知,不哼不哈谈笑自若就去了。

    这人,是从哪里说起?”“调马祥祖跟我去福建。

    ”福康安沉静地说道,“方令诚钟情风尘女子,以为是张初臣李靖故事,轰轰烈烈一场又灰头土脸;曹锡宝弹劾和珅,无论是非也是大丈夫行径,终于为友所卖——这都是古道热肠栽倒在当今世俗泥坑里。

    并不知当今之世原容不得忠义!马祥祖、惠同济都调到我那里,方令诚假满了也来,看是谁能害他?”说罢站起身来,又问,“海兰察到京了没有?” “今晚就到了。

    ”纪昀一叹说道,“可惜兆惠中风。

    要不然,你带上他两个,海兰察指挥官舰,兆惠陆路扫荡,你居中指挥多好!” 福康安想了想,竟举手向颙琰一揖,颙琰冷不防地忙站起身,惊讶地道:“你这是闹哪一出?向来你直来直去,口无遮拦的嘛!”福康安道:“我回去预备一下,旨意一到就走。

    北京我指望不了六部,如今的官是谁有权谁是大爷。

    就靠十五爷了。

    就连我的兄弟们我也不靠,全指着十五爷做主。

    ”颙琰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握着福康安的手久久不放,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既是信任我,你放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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