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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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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书记会难过,可我是个残疾人,我只能这么来报答夏书记。

    在嶝江,还没有什么人对我们残疾人这么关心过,我们这些残疾人,永远也忘不了夏书记。

    我为他死,值得。

    我死了,夏书记难过一阵子慢慢也就不难过了。

    可要是就这么让夏书记走了,我会难过一辈子。

    我不想一辈子难过地活着,我不想。

    ” 两行眼泪慢慢地从小姑娘的脸上流了下来,随即被她很快地抹去了。

     …… 在招待所的四楼,最多的一个房间里竟然挤着二十个人。

     这是一个全是外地民工的房间,清一色四川的民工,由于天气太热,全都光着膀子。

    当听说是省委书记来了时,屋子里一片混乱,都在忙着找衣服,穿衣服。

     秘书长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不用穿什么衣服了,这么热的天,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郑书记就是来看看大家。

    ” 郑治邦看了看大家,突然用一口地道的四川方言说道,“我也是四川的,天气热成这样子,穿什么衣服么。

    我们都是老乡,客气啥子哟。

    ” 一句话把大家的紧张情绪全都说没了。

     其中一个年龄大点的民工问道,“郑书记,你真的是四川人?” “不像吗?”郑治邦反问道,“老家绵阳,地地道道的四川人。

    ” “哎哟,那太好了,我们也都是绵阳的。

    郑书记,那你可得帮我们说话哟!”民工们突然激动了起来。

     “帮你们说话?”郑治邦问,“说什么话?是不是要让夏中民留下来?” 那个年龄大点的说道,“郑书记,不瞒你说,我们都睡不着,正商量着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哪。

    ” “你们不都是民工么,夏中民对你们这些外地民工也这么重要?”郑治邦问。

     “郑书记呀,你可不晓得,这么多年,我们打工去的地方多了,还从来没见过像夏市长这样的好领导。

    他对我们民工真是没说的,我们在这儿打工,什么也有保证。

    ”那个年龄大点的民工说道。

    “在别的地方,我们这些民工活得像狗一样,住的是狗窝,吃的是狗食,那些地痞流氓打我们就像打狗一样。

    说实话,有时候连狗都不如。

    干上一年,到了年底,工钱从来也兑不了现,七扣八扣,根本拿不了几个钱。

    只有在夏市长这儿,我们才活得像个人。

    夏市长专门给我们安排了住的地方,食堂每几天就派人检查一次。

    今年三四月份,整整在我们食堂吃了两个月的饭!在嶝江,从来没有人敢克扣我们的工资。

    如果不能准时发工资,那就清清楚楚地标明时间,到时候连利息一起算。

    郑书记,夏市长的好,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哪!这么好的市长,郑书记,你得留住他呀,可不能让那些坏人把他赶走了!” 旁边的另一个民工插话说,“郑书记,你们在上面,哪个干部好,哪个干部赖,可能看不大清楚。

    我们这些打工的,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夏市长真的是个好市长呀!前年我们扩建嶝江的五一路,时间紧,工期短,三个月必须完工,我们民工全都加班加点。

    夏市长为了保证质量,比我们更忙,说了都没人相信,十八公里长的大街,他每天都要走两三个来回。

    三个月都顾不上理发,身上的泥巴比我们民工还多,光袜子就磨破了七八双,皮鞋从来都看不出啥颜色。

    有一天省里的一个领导来视察,市里让夏中民去汇报,到了宾馆,领导的秘书差点没把他当骗子轰出来。

    人家说,明明就是个民工么,怎么敢说他是市长!上面来的人也觉得他不像个市长,可在我们民工眼里,夏市长是天下最好的市长。

    共产党的市长要是都能像夏市长这样就好了,老百姓盼的不就是这样的干部吗!郑书记,既然我们是老乡,那我们就给你说句心里话。

    这么好的干部在党里都呆不住,那共产党还是共产党吗?共产党连一心一意给自家干活的人都不要了,那留下的还有啥人……” 郑治邦一言不发,一直就这么默默地听着。

    郑治邦并不是四川人,以前曾在四川绵阳工作过几年。

    他说自己是四川人,就是想听听这些民工的心里话。

     …… 那个危重病人叫丑丑,住在最好的一个房间里,但里面也还有八九个人。

    郑治邦走进去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全都是农民。

     丑丑,郑治邦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想来想去,这个丑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农民,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此时此刻的丑丑,确实是一个危在旦夕的病人。

    丑丑已经瘦得不成人形,连肤色都成了黑的了。

     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危重病人,是怎样从嶝江赶来的,又怎样在省委的门口躺了大半天! 当郑治邦下午听到这个消息时,曾让秘书给医院打电话,一定要立刻把这个病人送进医院,全力以赴地予以治疗。

    而救护车赶到时,却被这个丑丑拼死拒绝了。

     据医院的人讲,丑丑的病确实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但丑丑就是不上救护车。

    丑丑说了,他要是去了医院,就出不来了,他不想死在医院。

     郑治邦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癌症晚期的绝症患者,他只是一个农民,跟夏中民无亲无故,却会冒着生命的危险躺在省委门口,为一个落选的干部誓死请愿。

     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支持着他这样做? 丑丑像是昏迷过去一样沉沉地昏睡着。

    听不到他的呼吸,也看不到他胸前的起伏。

    输液管子里的点滴,也是那样的缓慢,干瘪的躯体里,似乎连药液也输不进去了。

     他确确实实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郑治邦不想让丑丑醒过来,但旁边的一个农民只轻轻地在丑丑耳旁说了一句,“丑丑哥,省委书记来看你了。

    ” 丑丑就像被什么惊醒了一样,猛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丑丑的眼神是那样的灰暗,浑浊,就好像在漆黑的黑夜里吃力地寻找着亮光。

     郑治邦轻轻地俯下身来,慢慢地说道,“丑丑同志,我是省委书记郑治邦,我代表省委,特意看你来了。

    ” 丑丑就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那只干枯的手使劲儿地伸了出来。

     郑治邦赶紧握住了丑丑的手,继续说道,“丑丑同志,我们来晚了,向你道歉,请你一定原谅。

    ” 丑丑身体枯萎了,但脑子似乎还在运转,“……郑书记,你真的是……郑书记?” “丑丑同志,你要听话,一定要去医院。

    ”郑治邦说道,“一定要接受治疗,好好养病。

    ” 丑丑干黑的脸上已经看不了任何表情,他仍然在吃力地说道,“……郑书记,谢谢。

    ……夏书记十天前,就要送我去医院。

    我的病我清楚,到了哪儿……也是等死。

    ……三个月前,大夫就说……我活不到一个月了。

    我穿上寿衣,放进棺材,都已经……好几回了。

    郑书记,我合不上眼呀……” 丑丑说到这里,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沙沙的嗓音,都听不出他在说什么了。

     郑治邦赶忙说道,“好了,不用说了,你的心思我明白。

    你们反映的情况,我们回去后一定会认真研究,认真考虑……” 丑丑这时拼力挣扎着说道,“郑书记,你千万……把夏书记留下来……他不能走呀。

    夏书记答应我了……我那一万九千块钱,都被他们……骗走了。

    夏书记说,他一定把我的钱……追回来。

    郑书记,就让夏书记留下来吧……我们那儿的干部,谁的话我也不信,就是夏书记的话……我信。

    夏书记走了,我那一家子怎么过呀……我死了也不闭不上眼……” 丑丑喘了口气,对身旁的人说,“……快,快把我扶起来。

    ” 郑治邦说,“你的身体不能乱动了,你还有什么话,还有什么要做的,就告诉我吧。

    ” 丑丑气喘吁吁地说道,“郑书记,你让他们把我……扶起来吧……” 郑治邦说,“你要干什么,就告诉我吧,我替你做,好吗?” 丑丑拼尽全力地说道,“郑书记,你让他们……把我扶起来……就让我这个快死的人……给你磕个头吧,为我们一家子……也为夏书记……” …… 郑治邦从房间里走出来时,默默地在脸上擦了一把。

    他发现这次擦掉的不是汗水,而是眼泪。

     …… 昊州市委常委会开了整整两个小时了,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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