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挂了电话,就把副县长周福泉叫到了身边,道:“现在已经明确死亡两人,一个经抢救脱离了危险,另一人还在抢救中,暂时未脱离生命危险,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毕竟已经死了两人,也是重大安全事故,你留在红星镇,帮助镇里解决此事,不要留下后遗症。
”
原来以为是十四人全军覆没,此时至少救出来十一人,已经远远超出了副县长周福泉的预期。
这件事情的性质由于量变不足就没有引起质变,他的冷汗和热汗交替而出,衬衣在后背上染了数层白霜。
尽管外形有些狼狈,可是周福泉内心深处却是彻底平静了下来,一次死三人虽然也是重大事故,但是在产煤县也是寻常事。
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位县政府分管领导保住了官位。
听了侯卫东安排,他点头道:“侯书记,你放心,我来处理后事。
”
刚与周福泉讲完话,蒋湘渝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将侯卫东拉到一旁,道:“我接到电话,刘市长马上要到成津。
这里差不多了,我们赶紧回去。
”
正要走,红星镇政府将馒头、稀饭送到了永安煤矿。
刚才忙着救人,大家都不觉得饿,此时大局已定,众人这才感到肚子已经贴到后背。
侯卫东对蒋湘渝道:“先吃馒头,再回成津。
”他咬了一口馒头,真的很香。
侯卫东、蒋湘渝、周福泉、邓家春、蔡正贵等县领导一人抓一个白馒头、一碗稀饭,围在一起,吃得风生水起,赶来的报社记者见到如此镜头,连忙抓拍无数张。
回到了县里,市长刘兵已经在县委会议室等着了,他面色白净,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干净、整洁、成熟、稳重。
等到侯卫东和蒋湘渝进屋,刘兵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声音不大,口气却很重,道:“怎么搞的?在省委扩大会议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害怕沙州不出名吗?”侯卫东在益杨新管会时,刘兵已经是沙州市长,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兵是侯卫东货真价实的老领导,被老领导数落几句,他只能低头听着。
听完了汇报,刘兵脸色稍为放缓,对蒋湘渝道:“湘渝,我这次得说你两句。
卫东才到成津,对情况不熟悉,情有可原。
你可是老成津了,应该把事情认真抓起来。
”
刘兵如此说,表面公允,实则对侯卫东带着些轻视。
侯卫东心里满不是味道,暗道:“作为一市之长,怎么能这样说话?这不是让我们团结,而是让我们内讧。
”
按经典理论,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
从这一点来说,人是复杂的、矛盾的综合体,要客观评价一个人是很难的事情,所以才有盖棺定论一说。
如何评价侯卫东,一千人有一千种看法:在周昌全心目中,这是一个可堪重任的人才;而在刘兵心目中,他就是一个少年得志、春风得意的典型人物;在杨森林眼中,他是一个少年老成、办事老练的年轻人;而在沙州市政府秘书科科长刘坤眼中,他却是一座山,横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给了他无数压力的大山。
等到汇报结束,刘坤来到了秘书长杨森林身边,低声提醒道:“秘书长,刘市长和您都还没有吃饭,是不是先吃午饭?”
杨森林其实也没有忘记此事,他看了看表,道:“刘市长,3点了,我们边吃边谈,不能总饿着肚子。
”
此时已经确定,永安煤矿的矿难死亡三人。
这虽然是重大安全事故,可是有十四人的死亡预期在前面对照,这个结果让刘兵、侯卫东等人多少感到庆幸。
紧张的气氛便慢慢消失了。
得知刘市长还没有吃饭,侯卫东连忙站起来,拍了拍额头,检讨道:“我真是糊涂,应该想到刘市长还没有吃饭,让领导们饿着肚子,实在是罪过。
”他又请示杨森林,道,“秘书长,我让县招待所小餐厅准备,行不行?”
杨森林道:“饿了这么久,只要吃饱就行。
”
侯卫东亲自给招待所胡永林打了电话,道:“胡所长,赶紧准备六七人的饭菜,就要家常菜,动作快一点。
刘市长还饿着肚子。
”
通过短暂的观察,再与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进行印证,市长刘兵得出了基本结论:“侯卫东虽然年轻,到成津的时间也不长,却是强势的县委书记。
能在短期内做到这一点,说明侯卫东此人确实还是有几刷子的,不是纯粹的跟屁虫。
”
刘兵脸色彻底好转,终于有了一丝微笑,道:“卫东和湘渝是从永安煤矿赶回来的,应该也没有来得及吃饭。
”
侯卫东见到市长的笑容,心情也跟着轻松下来,道:“将十一名矿工抢救出来以后,在煤矿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稀饭。
”
“卫东人年轻,这点东西怎么顶得住,肯定早就饿了,皇上不差饿兵,走吧,吃饭。
”刘兵站起身来,带头走出了成津县委会议室。
侯卫东紧随其后,到了县委招待所小餐厅,他才抽空与刘坤握了握手,有意客气了一句:“老同学,你要多关照。
”
刘坤道:“你是堂堂的县委书记,我就是一个小科长,怎么敢说关照,应该是你关照我。
”
毕业不到十年,侯卫东如今主政一方,可谓一飞冲天,这个现实深深地刺痛了刘坤的心。
多少个夜里,想起当初侯卫东初到上青林的困窘和现在的飞黄腾达,他心里就觉得像有一只手在揪着,格外难受。
经过深刻反思,他清醒地认识到,如果仍然在益杨县里工作,一辈子就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