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儿八百不是什么大数目,如果还推来推去就显得不随和,让人觉得虚伪,甚至认为他是嫌钱少。
如果超过了一千,他是坚决不收的。
钱多了就有受贿之嫌,他得为自己把好这个关。
不过有时他也会觉得自己可笑:你大钱不敢拿,收点小钱就不算腐败?小钱积少成多,不也是大钱?可他又知道,如果自己连千把块钱都不收,那他就会被视为另类。
在不乏污浊的环境里,一个想要一尘不染的人,不仅不会受到欢迎,而且还会被孤立起来。
田晓堂只能苦笑,为自己好像懂得了一点虚圆灵活。
可内心深处,还是难免有些矛盾和迷茫:他似乎在开窍了,这究竟是成熟的表现呢,还是堕落的开始?
这天是周末,田晓堂没有外出应酬,十分难得地待在家里,周雨莹很高兴,提议一家三口去动物园逛逛。
田晓堂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们一家人已好久没出去游玩了。
两人就把昨晚从外婆家接回来的田童叫了起来,出门直奔动物园。
动物园里入住了一批新居民,田童看到那些过去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长颈鹿、鸵鸟、狗熊等动物,显得兴致盎然,格外开心。
田童一开心,田晓堂和周雨莹也就觉得很开心了。
田晓堂跟在田童和周雨莹后头,在动物园里转来转去,渐渐就感到有点乏味了。
看着眼前的各种飞禽走兽,他突然想起昨天刘向来发来的一则动物段子,只是内容记不全了,就拿出手机,将那则段子翻了出来:动物的生活格言:乌龟:遇事先把头缩进去。
鹦鹉:领导说啥,咱就说啥。
兔子:凡事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狐狸:找个好靠山。
蚯蚓:世界上从来不缺少蛋缝,只是缺少发现的眼睛。
看罢,田晓堂忍不住悄悄笑了。
这些所谓的格言,倒把官场的生存哲学揭示得入木三分。
就在这时,田童在前头高声叫嚷起来,让他赶快过去,一家三口好摸着大象的长鼻子照张相。
田晓堂应了一声,赶忙跑到他们娘儿俩身边。
他在心里又埋怨起自己来:今天出来是散心的,干吗还要想那些鸟事呢!
转到鸟雀林时,竟意外地碰上了王贤荣一家。
田晓堂笑呵呵地说:“这下好了,有人说话了。
”就让两个女人引着孩子结伴去游玩,两个男人则偷起了懒,找了个有树荫和石凳的僻静处,坐下来聊天。
王贤荣在田晓堂面前一向说话随便,从来没有什么顾忌。
他说:“我刚才在鸟雀林逛了一圈,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鸟儿,既有喜鹊,也有乌鸦。
说起来,喜鹊和乌鸦都属鸟纲鸦科,它们的食谱也大同小异,既吃害虫,也吃谷物果实。
可为什么喜鹊讨人喜欢,乌鸦却不受待见呢?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根本原因在于,喜鹊的叫声悦耳,而乌鸦的叫声难听。
由此我得到启示,在一个单位生存,最重要的不是做功,而是叫功。
领导都爱听好话,如果会说好听的话,让领导这种欲望得到充分满足,自然就会像喜鹊一样得到好待遇。
如果只会说些逆耳之言,就难免要像乌鸦一样受尽冷落。
所以,那些沉下身子埋头苦干的,往往不如围着领导溜须拍马的……”
田晓堂点点头,若有所悟。
他觉得王贤荣说的还有点意思,不过他并不喜欢王贤荣这种愤世嫉俗的口气。
他今天本来不想涉及官场是非的,但王贤荣的一番宏论又勾起了他的兴致,就翻出手机上的那则“动物的生活格言”,递给王贤荣“奇文共欣赏”,两人笑过一阵,感慨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