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而言,有疑问也有反问。
齐君元知道不能听他们说话,这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应该看他们动作、表情等方面的细节,再将这些细节构思成一种意境,一种能体味出背后的、内在的意境。
但是很让齐君元失望,所有人的表现都是正常的。
所以他只能微笑,不停地微笑,不明所以地微笑,让别人感觉他是发现了什么才发出的微笑。
看到齐君元这样的微笑后,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心中嘀咕,所有人又都极力保持镇定,怕因为什么不合适的言语和动作引起齐君元的误会。
“你们当中还有人出卖了大家。
”微笑的齐君元突然又说出这样一句试探的话。
这句话大家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在广信城里遭遇到卜福,被三方秘行组织合围,都是会导致这种猜疑的。
“出卖大家的人之前就已经故意显相留迹,让人坠上我们。
”这其实是齐君元的猜测。
因为他觉得刺杀广信防御使的消息虽然会将三方密行组织引来,但是他们能确定自己这些人会在城隍庙聚集并且提前设下兜子,那肯定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消息。
这个猜测反应很大,那四个人立刻相互对视,而感觉上关注哑巴和范啸天的程度更大一些。
从他们到达广信之前,哑巴离开过大家,然后又是在广信发生一连串事情之后又突然出现了。
而范啸天在安排好的队列中莫名其妙变换了位置,反而是在他背后的齐君元到了广信西城门之后他才匆匆赶来。
“不要看着我,这八天来我一直都和哑巴在一起,躲在醉一仙酒楼的后客房中就没出去过。
你们也许会说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哑巴贪酒未必会时时刻刻都注意到我。
但是穷唐在呀,我稍有什么动作穷唐就有反应,而穷唐一有反应哑巴就知道了。
所以不要看我,我是最没有嫌疑的一个。
”从范啸天的性格来讲,他能这样很理直气壮地说话,应该是问心无愧。
哑巴不会说话,但是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而替范啸天证明其实就是在替自己证明。
“我因为上次刺杀防御使时救援二郎,在军备堆场和北城门两次出手。
所以生怕有人认出我来,这几天一直都躲在城里一户只有瞎眼老太的人家。
房子是三娘出面租的,她东厢房我西厢房。
我们两个白天各自房中歇息,晚上才会一起出去准备一些吃穿用度回来。
”
“那个小院子很小,东西厢房距离连他打鼾都听得清清楚楚。
”唐三娘补充一句。
其实这真的没必要,在场这些人都是技艺超群的刺客,都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在一定距离内,都是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和状态是否正常。
就说打鼾吧,从其高低、间隙、起伏等等状况的自然度上就可以判别出这人是真睡还是假睡,是睡得很熟还是睡得很警觉,有没有做梦,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
只能进
齐君元很失望,所有人的表情、表现和言语佐证都没有一丝异常。
所有人此刻都转而看着齐君元,他们的目光中有显示自己无辜的成分,也有对齐君元所说情况的质疑。
质疑主要集中在两点上,一点是齐君元凭什么怀疑他们当中有人出卖了他和大家,为什么不会是因为其他原因而导致这样的情况出现?还有一点质疑是齐君元凭什么确定对他下手的人就是离恨谷中谷生谷客?这一点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却没有任何理由。
而且齐君元判断的方法是否准确,对方带有离恨谷中特征是否只是巧合而已。
齐君元也在思考,如果这几个人都没有向谷里密报自己取了一半皮卷,那么对自己下手的人是离恨谷中谷生谷客之说的确就需要推敲了。
但是其中那个庙祝所拿的“龟背锁狐扣”却肯定是离恨谷的器具,而且是离恨谷工器属独创的器具。
齐君元本身就是工器属下的谷生,对“龟背锁狐扣”非常熟悉,因此在这一点上他对自己的判断有百分百的把握。
“看来是我判断错了,你们当中没有戳漏兜底的钉子。
”齐君元承认了自己判断上的错误,但说出这话时的语气有些怪。
他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同伴是忠诚的而显示出些许释然来,反而是变得更加紧张。
“但如果不是我们中的谁戳漏了兜底,那么这次我们遇到的事情就更加不可思议了,其中危险更是多出几重。
”
也许那几个人的分析推理能力没有齐君元那么迅捷,但是齐君元这话说出之后,再稍加思索,便不难想到他这样说的原因是什么,于是乎,几个人脸色都相继变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范啸天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而问出这句之后,他的脸色出现了第二次变化。
这是一个与其他人不一样的细节,而这个细节没能逃过齐君元的眼睛。
“范啸天心中有事,他应该是在这样的提醒下意识到了什么。
看来即便他未曾出卖大家,却也不排除是因为什么失误而暴露了什么。
”齐君元在心中暗想。
但是范啸天这人强守各种规矩,为人十分执拗,而且很好面子,要让他说出自己是在什么环节上出现失误,那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而不知道什么环节上出现的失误,也就无法分析出追踪而至的三方组织到底如何掌握了自己的信息,又掌握了多少信息。
更无法进一步判断对自己下手的到底是不是离恨谷的人,所以必须将他们心中的话逼出来。
既然已经发现了细节,齐君元便一改原来一句一句的试探,换成大段言辞的晓之以理、晓之以害。
“我始终肯定在城隍庙里对我下手的是谷中谷生谷客,我还肯定,对我下手的人并非仅仅将我作为目标,否则也不会有三方力量突然出现,将你们都困在了兜子里。
早在八天之前我就已经和大家详细分析过我们此次任务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和艰难。
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些危险和艰难会出现得这么早,而且出现得这么不可思议。
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不止是三方秘行力量,另外还要加上南唐梁铁桥所领夜宴队和卜福为首的六扇门高手。
而更为可怕的是谷里也不明原因地派人对我们下手,我们在执行谷里所派刺活儿的同时,自己也已经成为了谷里的刺标。
”
齐君元这段话是绝对具有震慑力的,特别是最后那一句。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恐惧了。
而齐君元也看出来了,这个时候只需要再加一把力,火候就到了。
而一旦范啸天或者更多的人能将一些隐藏于心的秘密吐露出来,那么综合分析一下或许会发现从瀖州开始就已经在酝酿的什么大阴谋。
“对于处境的危急程度我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是告诉大家一点,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不仅绑在一条绳上,而且还塞在一根竹管中,无处可逃,无法回头。
行刺活儿的谷生谷客不得再与谷中联系,而刺活儿未做又绝不允许就此放弃回转谷里。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闯过重重难关,去刺杀齐王。
如果刺杀成功的话,那就可以直接回谷向执掌印证城隍庙是否同门下手。
如果刺杀不成功,那也可以接到谷里下一步的指示,这样就有机会见到代主,或者是再次传递‘一叶秋’的谷里同门,到时候应该可以问明情况。
即便问不明白怎么回事,至少也可以让他们将此番意外遭遇快速报回谷中执掌和谷主。
”
听了齐君元这话,大家都在点头,特别是范啸天,他真的是由衷地佩服齐君元思维的缜密。
“但要做到这些必须得有几个前提保证。
保证我们闯过各路追捕和关卡,保证能活着到达金陵城。
不管成功与否,还要保证活着做完刺局。
但从今天一早开始,要想保证活着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需要大家同心共力才行。
”齐君元的话语重心长。
“要怎样同心共力?”又是范啸天在问,这时候不仅齐君元看出他心中确实有事,就连其他三人也都觉出范啸天有些不正常。
“先把你做了但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齐君元眼睛死盯住范啸天,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咬嚼着从唇边吐出。
范啸天愣住了,他嘴里低声含糊地嘟囔着:“怎么这样子的,每次都是我,我几天前不都说了吗?”
“都说了吗?”范啸天低声含糊的嘟囔齐君元竟然全听清楚了,于是再反问一句。
范啸天脸色再次变了变。
“不是我要逼你,因为这关系到我们大家的性命。
”齐君元这话不仅是在逼范啸天,而且还在挑唆其他人一起逼迫范啸天。
其他三个人听了齐君元的话后坐着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虽然只是微微动了动,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也感觉得到,他们是同时对范啸天摆出了一个可以突然出手要挟住范啸天的启动招式。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你的原因让我们处于生死危机之中,那么我肯定会让你第一个合理地去死。
”齐君元的要挟不需要摆出招式。
范啸天是个讲规矩的人,但他也知道在某些状况下别人不会和他讲规矩。
范啸天虽然是个讲规矩的人,但是面对生死时,他也知道最需要遵守的规矩是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其实在清平村被你选中前来南唐做刺活儿之后,我又收到了一份‘一叶秋’。
”
“在被我选中之后收到的?当时就那么几个人,我没见你和谁单独接触,是谁交给你的‘一叶秋’?”齐君元听到范啸天这话后十分惊奇,因为那天他一直对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存防备,谁有什么异动他都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更关心谁传递的“一叶秋”而不是其中的内容。
“那人就在我身后,你大概没有注意到。
”范啸天说话的神情很诚恳。
“你身后?”齐君元回想了一下,当时范啸天、哑巴是最后出现的,他们的身后跟着倪稻花和一个乡下老头,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所有组织都在寻找的倪大丫。
“不要绕弯子了,这地方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说清楚了我们好赶紧离开,别被什么人再堵在这里。
”六指说的倒是真话,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他还是颇有江湖经验的。
但是没等范啸天说话,齐君元已经抢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