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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哀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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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锐的云骑军突围,保护燕陆离从左翼冲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对方有意放水,他们有惊无险地逃出生天。

     燕陆离没想到自己竟再一次,狼狈逃命。

    想到英麒麟的手段,暗自感叹,对方布局严密,隐忍的功夫更是一流,将伏兵藏在沿途丝毫不漏一点破绽,燕家军路过时,竟毫无察觉。

     他紧打马鞭,惶然自战场急驰撤出十多里地外,号令燕家军稍事休息,又再疾奔数十里,足足逃了半日。

    眼看暂时抛下了追兵,燕陆离回马眺望,心怀感伤。

     燕夜辰默默地守在王爷身边,满身风尘,一脸疲倦。

     “皇帝轻骄喜功,我原想他能亲征,则大业可期。

    ”燕陆离叹息,言语中似乎苍老了很多,“没想到郦伊杰也来赶这趟浑水,更没想到,我会遇上英麒麟。

    这几场仗打下来,原来轻骄喜功的那个却是我。

    ” “王爷,我们回江宁,东山再起!”燕夜辰激动地说道,他咽不下这口气。

     燕陆离出神地望了远方,仿佛再度看到烧焦的旗帜,伏地的将士,哀鸿遍野。

    一开始就是个残局,他仓促对弈,只为赌一口气。

    当女儿被掳走,当他成了阶下囚,他只想奋然出击,不想再忍下去。

     这是兵家大忌。

     多年盘踞南方,他不是没有想过取而代之的念头,却始终以忠臣自限,画地为牢。

    如今,一桩失银案令他看出朝野上下的险恶居心,他不得不自谋生路。

    只是,机会来得太快太便利,众将再按捺不住,而他竟也顺应时势冲动起事。

     懵懵然走出很远,蓦然回首,才发觉居然连这凭空冒出的天赐良机,亦是他人筹谋多时的圈套。

    皇帝隐藏的机心,郦家迅速的应变,潜伏四处的兵力,均在他意料之外。

     如今落得丧家狗一般下场,只能是他阴沟里翻船,太过大意所致。

    燕陆离闷闷不乐地沉思,郦伊杰呀郦伊杰,他看轻了这个吃斋念佛的朋友。

     倚仗手下这一万兵马,他还能走多远? “罢了,连日战事,你们都累了,今夜结营休息。

    我们绕过京畿,西取郾城,再攻洛阳。

    ”燕陆离眼中光芒闪动,孟津关守将寿钟离是他昔日门客,此言一出,大将们皆知王爷有了西进潼关,再据汉中的意图,又喜又忧。

     郦伊杰占了先机,诸将家小都在江宁,纵然归心似箭,两军相对时必不能讨好。

    江南虽好,咽喉被人扣住,暂时返乡无望,加上朝廷二十年来部署在两淮的兵力,燕陆离不打算正面冲击。

     他不想经营多年的锦绣江南,成为屠杀的战场。

     嘉南王府内,还有失银案存留的五十万两银子,有他历年积攒的财帛,养得起一支雄兵。

    那些财富被他藏在秘处,只有燕飞竹知道地方,若诸将能护住女儿安全,将来未必不能南北呼应,再图大业。

     只盼郦伊杰尚未对他女儿下手。

     想到云翼大营、昭远大营杳无消息的燕家诸将,燕陆离并无怨恨,他们应该已经归顺了朝廷。

    这是他们权衡利益后的抉择,使江宁免遭战火荼毒。

     他燕陆离的不幸,却是他们的幸,依旧是忠臣良将,不受他仓促起事的牵连。

     夜里,营地起了北风,呼呼刮得帐篷翻滚。

    取暖的炉火不时被大风吹熄,将士们冻得睡不着,便躲在帐篷里大声唱着歌。

    歌声随了呜咽北风传出很远,幽幽的曲调里,充溢着一种不安定。

    仿佛有一只吹破音的笛,凄厉地想要穿透云霄,却只能沙哑地在低低的密林里游荡,音色黑暗且抑郁。

     燕陆离想起四面楚歌的故事,怒声喝止,号令营官传令下去,不许再唱。

    将士们把一腔彷徨之情压在心底,越发睡不安稳,如蓄了一锅沸腾的水,每个人都在煎熬。

    他们小声地议论前途,追悼死去的兄弟,昨日豪气万丈的志气,今夜化作了游移不定的惶恐。

    一个人渺小的忧虑被千百倍放大,军士们开始权衡与评判,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兵围城,最终的结局真的会如想象那样封侯拜将? 不知是谁提起了思乡的话题,军士们噙泪隐忍,伤感地怀念过往的安逸。

    即将到来的春天,应是燕子筑巢,万物播种,妻子用长长的棉线缝制新衣。

    在这杀声动天的战场,他们看不到明日,只有凉凉的寒意,拂过身体。

     燕陆离在主帅帐中,触不到外间的悲凉,可弥漫在整个营地的沉郁依然笼罩着他。

    他比将士们更清楚地知道情势到了何等紧迫的地步。

    他走上了独木桥,不归路,回头无望,咬牙径直走下去,才有活命的期望。

     “王爷,我军粮草告急。

    ”燕夜辰安抚完属下,清点了器械粮草,回来禀告,“我们不能再妇人之仁。

    ” 燕陆离征战多年,从前也有烧杀抢掠的日子,当了王爷以来,慈爱的威名才日盛,渐渐以仁义为先。

    事到临头,保住大军最为要紧,他点了点头,静静说道:“下一个城池,我们要征兵、征粮,如有反抗,一律剿杀。

    ” 燕夜辰的眼睛亮了亮,领命而去。

     燕陆离的心再度沉寂下来,他一世盛名,如今遇到了最大的坎。

    如果他不反,会是怎样的结局?他看得很清楚,皇帝的信任是试探,是激将,是有意放虎归山,默许他起兵造反!如果他忍下去,把兵权交回朝廷,那么下一步,龙佑帝就会直接收缴燕家军三大营的兵权,让他闲散到老。

     没牙的老虎,将不再可怕,皇帝几时要收拾他,都轻而易举。

     他沉思良久,帐内跳动的烛火,忽然有了轻微异动。

    燕陆离回首,不知何时,谢红剑就在他身后默默凝视,仿佛看了千万年。

     他记得这注视的目光,从小到大,师妹都在他背后,任他出风头扬名天下,她就这么倾慕地看着。

    唯独这一次,她的注视不再那么单纯。

     “你来杀我?”燕陆离不觉扶了下佩刀。

    对这个师妹,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太久的身居高位,令他练武不再像从前那般勤奋。

    纵然有武痴的美名,与创立天宫的谢红剑相较,他知道胜负不能轻易猜测。

     “不,我来看看师兄。

    ”谢红剑唏嘘地叹气,一双妙目始终深深勾着他的眼,像要看尽燕陆离心里去,“我总要来见一见,无论是战场还是地狱。

    ” 燕陆离心头一暖,他身败名裂,她却还记得两人的同门情谊。

     这千军万马,这似水流年。

    两人注目对望,坚硬的面容在彼此的眼光中渐渐温柔起来,仿佛一层层盔甲在注视中慢慢卸去。

    他们曾有的年少慢慢浮起在记忆里,一眨眼,似乎就在身后,不曾淡忘。

     “是皇帝让你来?还是你自己想来?” “皇帝怎管得了我?”谢红剑悠悠地说道,语气里有女人淡淡的妩媚倦意。

    她一双眸子如雾如星,像是穿梭在湿气浓重的雨后密林,身上弥漫草木的香气与柔软。

     “他想逼盈紫嫁他,盈紫绞了头发入了佛门。

    我的妹子……就这样……一生耗尽……想我多年守在深宫,盼的就是能让妹子过上好日子。

    可如今……如今我什么念想也没了,就算重回江湖上也罢。

    ”她曼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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