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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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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数城。

    然而既名为勤王,若皇上出京避祸,届时燕家军占据京城,嘉南王是乘胜追击呢?还是抢先称帝?到时,头疼的不再是朝廷,而是你家王爷。

    ” 燕远傲然道:“呸!我家王爷就抢个皇帝做做,你又如何?”郦伊杰沉下脸来,冷然说道:“如此,则四海不服,或一齐反你燕家,或各自称王,战事频起。

    燕陆离想要安生做皇帝,怕还有好几年可等。

    而各位将军们,就算等到那一日,放了江南的美景佳人不去享受,却要进皇城里为社稷昼夜操劳,这又是何苦?真给你一个兵部尚书做,会比如今更适意?” 诸将眼中的火焰渐渐黯淡,前方似乎有太长的路要走,比起现今的锦衣玉食,用性命鲜血搏来的位极人臣,并不容易消受。

    他们在军中的职位已经很高,再拼下去,无非升做一品大员,但整日拘在京城,想想也不好过。

     燕枫心下叹息,郦伊杰所料句句属实,燕陆离为得民心,只说金氏谋逆,北上勤王,欲速战速决。

    可朝廷大军盘踞各地,一旦得知军情,重兵四面来攻,则燕家军纵是天下奇兵,也不敢说必胜。

    何况后方亦有强敌环伺,无论是各地守军还是南疆诸族,被燕家军压在头上多时,岂有不趁机下手之理。

     最难的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小皇帝若当真跑出京城躲起来,嘉南王进退两难。

     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

     燕枫知道,他心灰意冷,再无用兵之心。

     “燕枫,你以儒生从军,平胡越时,曾连献三奇策,不费一兵一卒攻占其都城,有文武大略,是难得的谋略之将。

    ”郦伊杰徐徐道来,忽然对燕枫颔首称赞。

     燕枫心如雪镜,知道郦伊杰这一番话说出来,他心中的诚服之念,又增多了一分。

     “燕仓,你知人善任,网罗人才,南疆降将十二名都被你重用,夺取战功,成为朝廷派驻南疆的重臣。

    他们感你知遇之恩,这几年相安无事,才有了一番太平景象。

    ” 一直在旁沉默无声的将军燕仓,与郦伊杰相识多年,故不敢出头,生怕引人非议。

    此时见郦伊杰点名夸赞,苦笑摇头。

     “燕原,你熟读兵书,自创分雁、狡兔、伏虎、藏龙数个阵法,游骑军经你训练,成为云翼大营精锐所在。

    你治军严谨,令行禁止,你所带的兵被称为‘默军’,不苟言笑却战力惊人,是燕家军数得上的名将。

    ” “燕鼎,你在外学医多年,半途从军,不仅是军中一员干将,又以岐黄之术救死扶伤,燕家军中受过你恩泽的人不可胜数。

    你却从不居功自傲,仅凭累积战功多年苦熬,方有今日的将军之职。

    ” “燕静崖,你以善射出名,每逢作战身先士卒,军中都叹服你的神勇。

    即使是我郦家军中神射手,听到你的大名,也要赞一声‘好’!两军对敌,对方大将最惧的就是你手中劲弓,能在千军万马中夺人性命。

    ” “燕烈,你是燕家军开国老将,最值得我等敬重。

    你胆气过人,即使面对强敌也丝毫不惧,当年讨伐苗疆,你领兵以一敌十,牵制敌军主力,身中七刀二箭,杀出一条血路。

    我大军最终取胜,你功不可没。

    如今你培养栋梁,更有建树,燕家军十几位将才皆出你门下,功绩可谓巨大。

    ” 郦伊杰将营房中诸将一个个点评过去,听得众人汗流浃背,愧不敢当。

    江留醉心中暗道,这便是知己知彼的力量,由此可见,陆爽的眼光也相当老到,郦伊杰对燕家军诸将如此熟悉,肯定有他一份功劳。

     “燕枫,你手下将士才气无双,勇猛无匹,都是不可或缺的国之栋梁,你真的想领了他们去送死?”郦伊杰忽然朝他大喝,如下山猛虎,气势夺人。

    诸将皆是一震,无数复杂情绪在眼底浮动,茫然若失地看了燕枫。

     燕枫一一望过去,他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声,看到了埋藏着的惊惧退缩犹豫,在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面前,他们动摇了。

     而他,则是厌倦绝望。

     想到两个儿子的脸,燕枫忽地松了口气。

     “康和王,云翼大营燕枫愿归顺朝廷!”他黯然半跪,在郦伊杰面前低下头颅。

     “大将军!”燕华、燕远等人一齐惊呼,大半人别过脸去,他们无法做出更好地选择,更愿意守住眼前这份安乐。

     “郦某为黎民百姓感谢大将军。

    ”郦伊杰亦半跪下来,扶住燕枫的手。

    他知道,这抉择多么不易,如有一日,郦屏背离了他,也会是如此万般无奈。

     “在下深知康和王此举救了云翼大营,可却是对王爷不忠不义,求王爷宽宥!”燕枫双泪长流,把两膝都跪在了地上,无力地朝西面拜下去。

    他明白未必有机会在燕陆离面前谢罪,只能将一腔哀思愁绪,化在这一拜之间。

     他身后诸将统统跪倒,为自己的屈服与软弱恸哭出声。

    郦伊杰则紧握身边江留醉的手,长长吁出一口气去。

     江留醉一身冷汗,至此方收。

     “静如强弩之张,动如关机之发,所向者破,而劲敌自灭。

    ”江留醉不觉想到这句话,深深为郦伊杰折服与自豪。

    父子俩紧握的双手,如奔腾相连的血脉,此刻终于完全合在一起。

     营地外二里的某处林中。

     前来会合的灵萦鉴找到了木然呆立的胭脂,巨大的失望令她心中充斥自怜与愤恨,静立良久,方缓缓回过神来。

     “康和王既在云翼大营,等我们人到齐了,再想法入营擒住他。

    你别急,靠二人之力还不够……”灵萦鉴看到胭脂失魂落魄的脸,以为她仅是忧心局势。

     “不,我们都错了,军师也错了,江留醉不是皇子,他根本不是……”胭脂高声说来,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她曾想再多质问郦伊杰几句,为何笃定地说江留醉是他儿子,证据何在?可当她看到江留醉瞬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忽然明白,那对父子之间有着天生的默契。

     不需再徒劳地证明什么,江留醉已经找到萦系他们父子血脉的那根线,它一直隐匿地存在。

    否则,就不会让他们在芸芸众生中相遇相逢。

     这是宿命的捉弄,她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灵萦鉴怔了半晌,仔细深思她话中的含义,说道:“康和王仍是阻碍,江留醉既然不是皇子,那留着康和王也无用,不如趁此良机……” 胭脂摇了摇头,时机已失,再次潜入云翼大营行刺,风险极大。

    她在微风中收揽青丝,眺望远处的翻飞的旗帜,幸好留给她们的路,从来不只一条。

     “红衣他们会依计行事,如今,唯有倚靠昭平王。

    ”她沉着说完,不无遗憾地挽起缰绳,上马后,依然望了大营的方向,久久不能释怀。

     越是想要,越是得不到,从前的灵山派是如此,此刻的江留醉亦如是。

    胭脂恨恨地一打马鞭,尽情疾驰在夜风中。

    周遭的景致疯狂倒退,仿佛她的悲伤也可以这般别去,留在原地,不再相见。

     她并不知道,她一心除去的失魂尚未死,前方仍有纠缠的命运在等她。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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