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感觉到彼此的盼望——可以画眉画一生,就只要这样的温柔,即使一个睁眼,一个闭眼,也不会断去了那彼此之间清晰可见的关怀和不绝如缕的相依相偎。
在她的眉笔最后离开六音眉梢的时候,六音睁开了眼睛,微微摇乱了头发。
那一缕熟悉的黑发,很自然地垂落了下来,络缕在左眼前。
在皇眷眼中,三年前的六音彷佛又出现在她面前。
情不自禁地,脸上泪痕犹在,却又笑了,笑得像个天真得意的小女孩。
“如果在脸上堆满粉会让你笑,那么以前就算让你多堆一些,那也没有什么,可惜我居然从来没想到。
”六音很少看见皇眷这样笑,她这样笑,就不会像个高傲的女皇,只像个很普通的快乐的女孩子。
皇眷板起脸,冷冰冰地道:“一个男人,满脸堆着粉,居然还会感到很得意,我当真是佩服六音公子的定力。
”她漠然板着一张脸让开,对着贺兰春山,“贺兰,你要看什么叫做天下第一美人,你就看吧。
”
贺兰春山在皇眷让开的一剎那,已经变了脸色。
六音的黑发在眼前轻轻地摇晃,他似笑非笑,用一个慵懒的姿势,依靠着山石。
枯悴的脸色经过胭脂水粉的润泽,显得红晕,憔悴的神色,被一点点淡淡的胭脂压住,淡得几无痕迹。
皇眷虽然拿着眉笔,但是六音的眉,她几乎没画,她只是把六音黯淡的眼神略略措黑了一点,那眼睛,看起来就如流星了。
如果不是皇眷,不可能画出这样的六音,除了皇眷,无人可以这样详尽地知晓六音的风情与魅力。
贺兰春山的目光发直,一阵一阵地迷茫,她显然在努力地挽回自己的神志,正在能与不能之间。
青衣女子和古长青都瞪大了眼睛,没有想过,一个苍白憔悴的年轻人,瞧起来也只是风采翩翩,微略扫去了憔悴之色,轻轻画了一点神采,就好象一只青蛾,剎那间化成了一团起火的蝴蝶,一眼看来,竟然连古长青都怦然心跳。
“兵甲刀剑冷于冰,怨恨苦于无人听。
汉月悲风呜咽在,千古烟云哭风情。
”六音带笑,低低地清唱。
贺兰春山如受重击,死死地盯着六音的眼睛,她移不开视线,六音吐字伤人,轻轻地低唱,别人听来是婉转动听,在贺兰春山听来,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如铁锤巨斧,劈在胸口。
“红颜白骨如相亲,孤笛吹血独有音。
谁知沧海人如许,玉碎江南月未明——”六音似笑非笑地看着贺兰春山,等他唱出“明——”字之后,贺兰春山突然像见了鬼,尖叫一声,没命地摀住耳朵,向远处跑去。
她所过之处,鲜血点点,显然受了伤。
六音第一件事就是用袖子把脸上的胭脂水粉抹了个干净,皇眷半个时辰的苦心,只让他对着贺兰春山笑了一下,唱了几个字,就抹掉了?但是皇眷微微掠起嘴角,算是微微的一点笑意,低声道:“天下第一。
”
六音对着她眨眨眼睛,呛咬了几声,暗哑地一笑,“天下第一。
”
皇眷低声道:“你还能活着吗?”
六音依然眨眨眼睛,“大概,还有一天可以活。
”他的伤势本重,勉强伤了贺兰春山,原本可以撑个三五天的伤势,恶化得剩下一天。
皇眷哼了一声,突然风一般飘了过来,一把揽住六音,风一般飘了出去,直飘上马,“没死就好。
”
六音吃痛,皱眉,“我怎么可以让一个女人抱着到处跑…”
皇眷微微一顿,冷冰冰地道:“你再多一句废话,我立刻把你从马上丢下去。
”她嘴上说得凶狠,但是动作却轻轻地温柔了起来,也没有像横抱着一块木头一样把他挂在马上,而是不知不觉地,轻轻地,让他依靠在自己身上,一提马缰,黑凤凰飞蹄而去。
居然一句话也没有向被救的青剑门的人多说。
清剑突然之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出了什么事?”他左右看了一下,满面迷惑,“我为什么在这里?”
青衣女子几乎要喜极而泣,“师兄,你好了?天啊,天下第一!他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她狂喜之余,已经几乎要语无伦次。
清剑疑惑,他什么也不记得,只是隐约,似乎有一张风采翩然的脸和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