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何如知花,知花则又不爱好,花若有知,宁供知己折瓶上,也不愿在枝头受冷清的,因为花寿最短,花期有限,一枝盛开的鲜花,她绚烂的时间不过霎那,她宁可在最盛的时候被折下来。
”
龙雨田呆呆地道:“惜惜,你真了不起。
这些道理是我从未闻的,你还能教我一些更深的吗?”
惜惜道:“更深的您不会懂,您只能领悟到这个境界。
”
龙雨田道:“但我可以学。
”
惜惜一叹道:“好吧,更深的境界,就是知花于未放,爱花以及时,惜花于已残,生为花之神,死为花之魂,目中看花时,但知有花不知己,古来有多少情中之圣,他们也许只见过对方一次,却默默地为对方付出了一生,为伊憔悴一生,也许对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有这片情存在过。
”
龙雨田肃容起立,作了一个长揖道:“惜惜,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老爷子如若真爱惜婢子,请您放婢子出去!”
“你要出去?”
“是的,去找那个浪子燕青。
当然我不会去见他,也不会妨碍他那伟大的工作,我只想悄悄的跟着他,默默地照顾他,婢于追随老爷子多年,对医道已颇有心得,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再死第七次了,他的心已经有了六个镖洞了,若再被穿透一次,很可能来不及回到您这儿来了。
”
“你对他关切这么深?”
“是的,听来似乎不可思议,但从第一次见到他后,婢子就准备把这一生都贡献给他了。
”
龙雨田脸上的神情很奇特,惜惜又道:“婢子在这儿侍奉老爷子,是为了他需要老爷子,现在看来,他以后需要老爷子的可能不多了。
”
龙雨田苦笑道:“惜惜,我真想帮助你,但是你知道了这个六衍迷阵把我困死在里面,连我自己都出不去了!”
惜惜笑道:“只要老爷子答应,婢子自己就一定能出去。
”
“什么,你能出去?”
“是的,婢子闲下无事,只有研究阵图消遣,利用老爷子所藏的那些书,婢子在第二年已找到了出入的门户。
”
龙雨田道:“你是说你在第二年已经知道脱困的方法,那为什么不出去?”
“因为他需要老爷子,而老爷子又需人侍候,婢子为了他,只好一直留下来。
”
龙雨田沉思片刻后道:“惜惜,我太小看你了,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聪明!”
“老爷子肯答应吗?”
龙雨田道:“可以,但有一个条件,你把出入的方法告诉我。
”
“老爷子也要出去?”
龙雨田道:“是的,我也是为了他,刚才我是不忍心告诉他,如果他再挨穿心一镖,能生还此地的机会已不多,所以我想若能跟在他身后,或许还来得及再救他一次。
”
惜惜道:“婢子相信我能救得他。
”
“但是你不能给他第八条生命,第八个身份,对方是个绝端厉害的人物,不换身份,他不仅什么也做不了,也不可能活得多久。
”
“老爷子出去方便吗?”
“龙雨田出去不方便,田雨龙出去就没关系了,我相信没有人能够认出我来,连那小伙子自己在内。
”
“可是老爷子一伸手,别人就知道了。
”
“除了浪子燕青,我不为第二个人治病。
”
“包括您自己。
”
“包括我自己。
”
“离此之后,婢子不再侍候您老人家了。
”
“当然,我也不配要你侍候,离开这个地方,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如同陌路,事实上你也不可能再认出我。
”
“好吧!老爷子请让我先走一步。
”
“行,我要两三天的功夫,改变我的形貌,我不想有第二个人见到我改变的形貌,你把怜怜也带走,留一张字条,告诉我出入的方法门户就好了。
”
“老爷子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等你们走后,最好是现在就开始。
”
惜惜又沉思片刻,才跪下磕了一个头道:“老爷子,您多珍重,谢谢您几年来的教诲。
”
龙雨田把她扶了起来道:“惭愧的是我,你教我比我一生所学更多。
”
惜惜又道:“婢子把怜怜叫来叩别您老人家?”
龙雨田笑道:“不必,我最怕的就是别离,一拍两散,干脆痛快,曹阿瞒始终散履分香,人以为达了,我觉得这都是多余。
”
惜惜一笑道:“老爷子真是达人,那婢子就此拜别了。
”
龙雨田笑道:“我们殊途而同归,目标都在一个人身上,我也告诉你我将易名为田雨龙,但希望别让怜怜知道,她不如你沉稳,我们或许会再见,但见了也是陌生人了。
”
惜借道:“婢子知道,怜怜一定高兴死了,再在这儿耽下去,她可能真会发疯。
”
她出门追着去找怜快了,龙南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萌起惆怅之感,他有过不少女人,也失去不少女人,但是这一个,他觉得从未得过,却有了失去的感觉了。
“既未得,何损失,得失之间,竟如此无常啊!”
苦笑中,他发出一声轻叹。
六朝金粉地,秦淮胭脂流。
淡淡的月色,洒下淡淡的哀愁!
在纸醉金迷中,欢乐是属于男人的,哀愁是属于女人的;男人把酒灌下肚子里,把欢乐发泄在笑声里。
女人把眼泪吞下肚子里,把笑容挤出在脸上,风尘中的女郎都有悲惨的身世,但她们的脸上只有得到笑!
可是居然有一条画肪是例外!
这是一条十分华丽的画防,航中人是秦淮河上第一朵名花金紫燕。
金紫燕是秦淮河上红得发紫的歌女,这一点是最善妒的秦淮船娘也无法不承认的;她不但人美,美得像一朵深紫色的玫瑰。
而且歌也很美,美得如出谷的乳燕,一曲弦歌千金数,包得起她的画舫的,必然是不吝千金的豪客。
人美如紫玫瑰。
歌清如燕晰欣,身价贵如金!
这三项条件不是巧合,所以她叫金紫燕。
。
金紫燕斜倚船栏,红纱为罩的烛灯映着她的娇艳,衬托得她更美得像一朵花。
她在笑,真正开心的笑。
倒是她对面的一个男人在流泪。
这个男人俊得如玉树临风,衣着却很普通,青衿一领虽未破却浆洗得有点变白了,不过很干净。
金紫藏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呢?
因为她在秦淮河高张艳帜以来,第一次接到一个能令她称心如意的男人,一个斯文俊美而又痴情的男人,虽然只有三天,她已经整个地俘虏了这个男儿.她当然要开心了。
这男人为什么流泪呢?
不是哭,女人不会为爱哭的男人动心的。
虽然他的脸上带着忧愁,但流泪却是为了呛咳。
呛咳是为了他喝酒太猛。
一桌子的菜没动几样,动了也只是那么一点,然而一门装的锡酒壶都排了六把,这六把是已经空空的。
他的手上拿着第七壶了,仍然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然后是一连串猛烈的呛咳,咳得他弯了腰,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眼睛中又满是泪水。
咳声稍停,金紫燕不再笑了,她喜欢一个男人有豪气,这样子喝酒的方式使她动心,但这样喝法却使她心痛!
怜惜地上去为他捶了几下背,柔声道:“瞧你,昨夜又着凉了吧,为什么不盖被子。
”
“没有人替我盖。
”金紫燕又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