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利紫石不顾自己的伤势,将相思推开,扑上前去。
她一手扶住小晏,一手放在口中,用力一咬。
鲜血顿时从她嘴角流出来,染在因疼痛而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
她小心翼翼的将流血的手腕递到小晏唇边。
黑暗中,小晏澄净如秋夜一般的目光从乱发后面透出来,冷汗已经将他额间的散发湿透。
他轻轻摇头,似乎想尽力将千利紫石滴血的手从眼前推开,而另一种压抑不住的欲望又从他苍白的唇间升起——那是对人类鲜血的欲望。
他用力握住千利紫石的手,全身微微颤抖着,像是要抗拒,又像要攫取,猩红的鲜血一滴滴滚落在他本是永远一尘不染的衣襟上。
相思转开脸,她已不忍再看下去。
她已然明白了,为什么初见千利紫石的时候,她的颈间会留着那可怕的巨大创口,为什么岳捕头会断定小晏身上有血腥之气,为什么小晏在甲板上会逼她脱下衣服,为什么当她反抗的时候,仅仅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就会让他突然疯狂般的想杀死自己。
相思将目光投向茫茫水波,心中一阵刺痛。
眼前这具宛如神佛一般完美无暇的身体,居然同时栖息着魔鬼的欲望,需要不停攫取人类的鲜血才能延续。
相思回过头,透过他夜幕一般垂散的乱发,隐隐看到了他双眸中的泪光。
那不是为自己的痛苦而流泪,而是年少的释迦太子,在偶然的机会里领悟了人类的生老病死,却感到深深的迷茫、痛苦、孤独、而又无可奈何。
相思心头一恸,或许千利紫石是对的,若真能为他解开血咒,那么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如果她的身体还能行动,她或许也会毫不犹豫的走过去,将自己腕间的鲜血递到他唇边。
黑暗中水波微微的振荡已经停息。
小晏的呼吸也已渐渐平静下来,道:“我已经没事了,你放了她。
”
千利紫石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却轻了很多:“能为少主减轻痛苦是紫石最大的荣幸,但是紫石不忍看着少主为紫石而自责!”
小晏合上双目,道:“我自有办法,你快点让她走。
”
千利紫石一面垂泪,一面包扎好腕上的伤口,再为小晏束起身后的散发。
她的动作如此温柔、仔细,仿佛已经做过了千万遍,她泣声道:“少主人,只要杀了她,你就能解开月阙在你身上的血咒,你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小晏避开她,沉声道:“不要再说了,你立刻把她带回去!”
千利紫石跪直了身体,摇头道:“决不。
”
小晏沉默了片刻,缓缓将脸转开,看着一池墨黑的水波:“千利紫石,现在我以幽冥岛主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回老夫人身边,不得我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
千利紫石愕然了片刻,仰望着小晏,喃喃道:“少主人是要赶我走?”
小晏叹息一声,道:“是。
”
千利紫石陡然站起身,后退了一步,摇头道:“不,紫石誓死服侍少主,决不离开。
”
小晏冷冷道:“你自幼生长在幽冥岛上,应该知道违抗岛主之命的后果。
”
千利紫石呆呆的看了他一会,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少主人……”
小晏脸色一沉,道:“此话我已经出口,就决不会收回,你立刻离开。
”
千利紫石重重的跪倒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失声痛哭起来。
小晏转过身不去看她。
浓浓黑暗中,只有清冷的水声和她轻轻哭泣的声音。
过了好久,千利紫石缓缓从船板上支撑起身体,哽咽道:“紫石自幼经老夫人抚养,恩重如山。
少主人善良慈孝,待紫石名为主仆,实如兄妹,如今不仅狠心赶我离开,而且违抗老夫人的命令……这一切却不过,不过是为了这个陌生女子……难道……”
千利紫石抬起泪眼,嘶声道:“难道少主人也动了世俗情欲之念,竟然为了她,连一切都不顾了么?”
小晏猛然回头,喝道:“住口!”
这句话一出,三个人都同时一怔。
千利紫石呆呆的望着小晏,泪水如断线之珠,无声的落下。
小晏低头,轻轻咳嗽了几声,神色也有些黯然。
正是十三岁那一年,他打碎了母亲递过来的酒盏,而后将自己锁在卧室内,整整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