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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启蒙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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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跑到后来这里来了。

    江湖上都说这是他(指一下第一和第二串之间那个小人儿)的一个大整合计划,所以故意派这两位老资格到竹联当顾问。

    而且,这两个老资格还兼着一些跟政府安全有关系的工作。

    ” 我垂眼再仔细一看,给他圈起来的两个小人儿的上半身果然恰巧落在“警备总部”之类情治单位圆圈儿的边线上。

    “这两个人一个姓施叫施品才;一个姓康叫康用才。

    外面的人都叫他们‘哼哈二爷’。

    你认识他们吗?”徐老三说,“他们是专门搞侦防的。

    侦防是个老二单位—什么叫老二单位你知道罢?就是‘平时很小,可是一旦要搞起来,它就变大了’的意思。

    所以我会问你有没有去碰政治、搞党外。

    如果是那样的话,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说我不碰政治,徐老三说那你不错、我也不碰政治。

    他只碰军火—因为到头来军火可以解决政治里搞不定的一切问题。

     “那我的问题怎么办?这一狗票人渣无缘无故找上我,我招谁惹谁了?”也就在这么说着的时候,我的脑海之中再度迅速闪过红莲美好的躯体—可是这一次我的思绪并未在她的乳房或屁股蛋子上逗留,而是转到了她从我宿舍的字纸篓里偷去了一张字谜的那件事上—甚至早在她偷走那张纸片之前,已经有四个不知道什么单位的猪八戒找上我了;我不该忘记这些的:“等一下!我想起来了。

    我老大哥给过我一张写了阕《菩萨蛮》的词,那词里藏着个字谜。

    ” 徐老三继续在纸上画着小人儿,此刻所画者乃是替标号第六、七、八、九四串葡萄增加新的成员,同时漫不经心地说:“我听不懂什么诗啊词啊菩萨的。

    你老大哥又是什么人?” “他替李行李导演干道具,干了很多年,也是老漕帮‘悟’字辈儿的光棍。

    ” 原本正在埋头画小人儿的徐老三忽地坐直了,两眼暴睁平视,愣了几秒钟,又低下头看了看那纸面,再瞅了瞅我,派克二十一的笔尖朝第一串葡萄上轻轻点了不知十几下,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嘴来:这。

    就。

    是。

    老。

    漕。

    帮。

    啊。

    ”这时,他叹出那口气来,将钢笔插回笔套之中。

     第一串葡萄是老漕帮,它的发展到一九六五年秋天突然中止,传言说这是因为老漕帮的总舵主—人称老爷子的万砚方—在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气血逆行而死。

    万老爷子就是徐老三图中第二个身上打“X”的小人儿。

    此后老漕帮由万老爷子的养子万熙管事,作了相当大胆、剧烈也相当受人争议的改革。

    万熙就是徐老三图中一手抓着一大串葡萄的家伙。

     万熙初掌老漕帮的前两年,徐老三还不曾被一大扎冥纸吓得生了场怪病、一连大半年不敢出门,结果被血旗帮开香堂除名,还给逼得了个大光头,从此不再打打杀杀。

    血旗帮不太重要,连排名第十四号的小葡萄串都算不上,所以图中没有—徐老三自然也没把自己画上去。

    可是在一九六五年到一九六七年之间,徐老三已经注意到,台湾的整个帮派生态有了本质上的变化。

     首先,万熙为万砚方保留了“老爷子”这个尊称—也就是说,从万熙本人开始,老漕帮只有总舵主,而不称“老爷子”。

    这在一整部老漕帮的发展史上可谓创举,对于万砚方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荣誉。

    但是—徐老三认为,这里面其实包藏着几个收揽人心的动机,不只是尊敬死去的长者而已。

    从最表面的一个层次来看,万熙当时才二十八九岁,如何能在众光棍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自居“老”、“爷”二字?其次,照万熙日后的改革行径来看,当时他已经有联合大陆来台的天地会分支哥老会结成同盟的打算,但是老漕帮中许多人对天地会这个系统—也就是俗称为“洪门”的系统—怀有极深的敌意,其中有不少坚持“清洪分流”的光棍风闻万熙有意与世仇结盟,竟愤而请出当年万老爷子为鼓励光棍从戎抗日而立下的一个“离家出走”的老规矩,成了逃家光棍。

    为了缓和这种众叛亲离的紧张关系,万熙保留“老爷子”尊称而不用,当然不无故意谦退作态,以免谤议的居心。

    然而真正的麻烦并没有减轻—万熙还是要搞“清洪合流”,因为他眼中还有更大的敌人。

     依照徐老三在血旗帮最后那两年里听到的风闻来看,万熙当时不惜任令数以百计的老漕帮光棍“离家出走”,乃是为了拉拢那哥老会的世袭首领洪达展、洪子瞻父子;拉拢这一对父子,又是为了防堵那第三到第十串葡萄逐渐坐大的势力。

    这些葡萄串在图上看起来并不怎么大,却各有响亮的名号。

    它们分别是飞鹰、血盟、成功、南京、万国一家、四四、竹联和南机场等八个帮派,散处于台北县、市各地。

     从五十年代开始,几乎像是一种时髦的风潮,以各地眷村为范围的外省军公子弟纷纷成立了各种名曰帮、会、联盟的青少年械斗组织。

    有的还举行歃血仪式,出入组织所在的地区时需盘查口令、勘验信物,俨然有雄霸一方之势。

    这种类似小孩子办家家酒的游戏很快便有了成长和发展—不只在数量上时见增加扩大,本质上也有了重大的改变—随着参与成员年龄的增长,原先打架滋事、发泄精力的活动,变成有系统、有目的、更有种种策略手段的火并行为。

    帮派与帮派之间因为彼此看不顺眼而导致的意气之争,也逐渐演变成染有图利色彩的地盘纠纷。

    据说始作俑者是一爿开设在衡阳路的绸缎庄。

    一九五三年,血盟和万国一家两路人马相约在北门公园谈判—名为谈判,实则就是找一两句不得体的言语为口实打打群架而已。

    这一架从北门公园打到台北邮局,再沿着博爱路自北而南一路洒血。

    有几个伤重不支或体力不继的叫中山堂附近的宪警人员给扣下了,剩下些壮硕凶猛的继续贾勇前进。

    据说,撑到衡阳路口之际只剩下三个血盟帮的大哥和两个万国一家的护法—其中某一护法还是个架双拐、穿铁鞋的小儿麻痹症患者。

    这五人的殊死之战已经杀到血沸眼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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