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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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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一惊,同时翻飞而退。

    而刑容也面色一变——舌为心之苗,骆寒就以咬舌之力以定神魂,那血就是他心之火苗上的焰光一灿! 可电闪雷击却不能由此而止。

    他们一下一下地轰击着骆寒,以声震其耳,以光耀其眼,以暗剑黑刀锉其神志,以披风斗蓬欲陷其入悖乱,似要在这人间鬼蜮里榨过他骨里的哪怕一丝丝软来。

    只要骆寒意气一泄,剑影稍散,他们就可以趁虚而入,轰之于毛皮不存、击之成形神俱散。

     骆寒却似疾风中之劲草——冬日迟迟、行尽江南无劲草——他却是塞外飞来偶落江南的一根劲草。

     那草承风遭霜,却枯荣百代。

     骆寒拔剑痛击,每一击都要牵动胁下伤势,却因痛而神定。

     ——硝烟落落,每于痛战显奇踪! 他挺肩击刺,剑影如颤,头上束发之铁环此时却已为雷声击裂,一绺绺发丝散乱开来,沾上额颊,一颊一颈都是热汗。

    那汗却转瞬就被风吹干,凝为这人世中你所能保留但终必干涩的苦咸,而发丝就在这一片苦咸中里做着最后的不甘的飞舞。

     骆寒剑击如狂,发丝如魔舞三千,黑衣褐颊、驼绒俱颤。

    他是这长风巨雷中的最后的坚挺。

    拒绝着这人世一场场难期震旦的雷翻世变。

     “咄”,骆寒口中又喷出一口血,这回他已非自控,却是伤入肺腑。

    他剑影微乱,阵处忽有人跑来,大叫道:“停!停!停!” 七大鬼当此之势,怎会答理。

    骆寒双颊已上血色尽失,但失了血的颊反有一种标本似的质木之感。

    他左手一捏那杯,忽扬声唳叫!一叫之下,杯口已碎,那碎片割切入他指中,指尖血滴一冒—— 云起江湖一雁咴! 是!——云起江湖一雁咴。

     莫道风波栖未稳,停杯…… ——那是停杯之后的“云起江湖一雁咴”! 这一“咴”字,他似已蓄势良久。

    就是雷击于田野,大音之下,天地无声,他无计生死,也要在最后嘹亮一咴。

     然后他就一跃。

    他那一跃,剑影忽由虚返实,由实蕴锐,由锐而颤,由颤成弧,由弧而进,如最刺痛你感觉的那一锐一颤。

     那一颤之下,剑光就灿就一片银灰色的郁黯,喑哑嘹呖,种种不同甚或相反的极暗乃至极灿、极倦乃至极战、极低抑乃至极高扬的一抹剑意从柔软如垫的驼背上飞翔起来。

     那是一种真正的飞翔,如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天地间闪起一抹银灰色的嘹亮。

    与之相比,七大鬼披风飞舞之势只能说是一场蝙蝠的恶舞了。

     骆寒这一升,蕴势已久,物极而反,看着反似很慢。

    直冲破二丈之极,脱轭出七大鬼的“乱披风”阵势之外,犹高翔难遏,仍向高绝处绝尘而逸。

     他于最高处袖底拔剑,俯身而击。

    那剑如鸿雁划过长天的一翅。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

     ——羚羊挂角,无踪无迹,七大鬼齐齐色变。

     这一击如电光石火,双方均倾力而为。

     然后田野一寂,骆寒跌落,鬼蜮俱敛。

    月弦在天上也惊惶了一下似的微微一弱,才又怯生生地露出脸来。

    连那旷野长风似乎都停顿了下后才又一旋。

     然后,只见骆寒黑衣溅血,斜倚在驼背之上,手中的剑又已不见。

     可以看到的只有他手中那已崩了个口的玉杯折射出的一点微光。

     七大鬼也有数人衣上溅血,二鬼伤耳,四鬼伤颊,其余大半都已披风割裂,在乍息又起的长风中如长条飘荡,似一张张鄙旧追魂的招魂之幡。

     骆寒面失血色,七大鬼神情疲惫。

    此战此时乃方开。

    七大鬼也不知,真要废掉骆寒一臂、让他饮痛于此的话,自己一方又会有几人就此把命留在这里? 圈外适才高叫而至的却是文府文昭公的侍童。

     他已为适才一击惊呆,这时才又回过神叫道:“文昭公传语九大鬼,今夜之事,文府已至,涉及官面。

    万望七大鬼谨记当年文昭公与张天师龙虎山上三句话,就此罢手,小的这里多谢。

    ” 二鬼刑天回目森然地望向那童子:“你说住手?” 只听那童子笑道:“你们就不罢手,只怕对你们也绝没好处。

    ” 二鬼冷冷道:“我们九大鬼什么时候也如你文家只干有好处的事了?” 那侍童似也惧他凶焰,吐吐舌道:“可是,可是龙虎山上三句话,你们总不能忘了。

    ” 此言一出,二鬼、四鬼相望一眼,低低一叹,二鬼口中厉如枭鸣、声音暗哑的开口道:“龙虎山三句话……嘿嘿,龙虎山上三句话。

    我们不好违当年天师之诺,大哥,八弟,我们走!” 他们回望骆寒一眼,目光中有惊佩也有敌意,留言道:“我想,只要你还能从袁老大手下活着回来,我们就总还有机会见面。

    ” 骆寒静默无语。

     二鬼却忽厉啸一声:“袁辰龙叫我留话给你,如果这次三波伏击还杀你不了,他今晚没空,十日之后,紫金山下他要与你一见!” 四鬼刑容却似由此一战对骆寒暗生敬意,加了句道:“还有,天师说,如你真能抗得住‘鬼蜮’一阵,日后有暇,他将在龙虎山上煎茶相侍。

    ” 酒筵已散,从金吾卫衙门耳房屋顶悄然而退的那个暗伏人影出了街口,晃了几晃,却到了玄武湖畔。

     湖畔正有人垂钓,感觉到他来,侧头道:“庾兄,好功夫。

    ” 他是敬来人竟有本事偷窥袁老大于暗。

     那暗伏的人影却是庾不信。

    只听他笑道:“这是我做贼的看家本颔。

    稼穑兄,你是挖苦我出身以图一粲吗?” 那垂钓的人果然展颜一笑:“庾兄还是那么高兴。

    怎么,今夜所见如何?” 庾不信似想起那李捷神气,心中大是做恶。

     他眉头微皱,那“稼穑兄”似已猜知他心意,微笑道:“想来庾兄是中了些腐恶之气,我刚好钓的有鲜鱼,一会炖碗鱼汤,与庾兄驱恶如何?” 庾不信微微一笑,感慨道:“易先生所料果然不错,江南文府已联合李若揭、秦相,外引金张门高手,趁机寻隙,欲削袁辰龙缇骑之势焰。

    他们削弱辕门,谋夺缇骑,又生出金日殚挑战之事欲置袁老大于难于措置。

    驱骆杀袁,迫袁辰龙清扫淮上。

    ” 那“稼穑兄”眼中忧虑一闪,与庾不信对望一眼。

    只听庾不信冷笑道:“但愿他们果能如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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